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我们总是习惯性地去找管理服务的缺陷,比如公厕布局是否合理、标示是否醒目,管理是否到位等,以最大的宽容理解出格者之“急”。颐和园近十多名男性当众小便,我们一样应该去从管理服务上寻求改进,但是,这却难以成为我们继续理解和宽容的理由,同样的环境之下,为何当众小便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近十人,都内急吗?为何没有外国人在此当众小便,他们不内急吗?为何没有女人在此当众小便,她们不内急吗?
“不得随地大小便”,不仅是一个社会文明的明文规范,更是因为大小便连带着生殖器文化,生殖器代表着神圣的生命的延续,所有的人都应该充满敬畏。在人类社会化的过程中,“不得随地大小便”也约定成俗承载了不得随意裸露生殖器的文化敬畏。偶尔的一次裸露,我们称之为不文明;习惯性的裸露,我们称之为有病,在医学上,这种病叫做“露阴癖”。群体性的当众大小便,实际上就代表着一种社会病,是社会文化敬畏整体失落的反映。
文化是人类对于自然与自身进行探索和认识的创造性成果,是一个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所以民谚云:“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德国哲学家康德说:“有两种东西,我对他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在我心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越来越历久弥新,它们一个是我们头上的浩瀚星空,另一个是我们心中的道德法令。”没有对文化的敬畏与尊重,我们就会成为失去精神家园的孤儿,即使物质再丰盈,我也会在浮躁中难安。
先是异化“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轻视了文化的神圣;然后打着“关键是发展”的幌子,让很多文化成了牺牲品;接着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文化成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姑娘”,伪文化四处横行;再到现在的娱乐至死,一切文化都成了消遣,到了几乎没有“恶搞”没有“戏说”就不成文化的地步。我们一步步消解了我们对文化的神圣,也一步步失去了对文化文明的敬畏,“老子有钱、老子想怎样就怎样”,耻感丧失,反而将出格视为彰显自己的符号。
没有了敬畏,没有了耻感,发生近十多名男性游客同时当众小便的事,也就不奇怪了。更糟糕的是,当众小便的事发之地,不是别处,而是颐和园。颐和园在当代中国人心中的文化象征,已经远远超出了皇家园林本身,而是对历史的体验与思考。在这样一个本身就充满庄严和神圣的地方,本应该自然到来的文化敬畏却荡然无存,从另一个方面可见当下我国国民文化敬畏缺失的危机有多么严重,采取措施重建文化敬畏是多么急迫。
没有了文化敬畏,我们怎么会有文化自觉?没有了文化自觉,道德法令还怎会起作用?近年来,饱受舆论诟病的“中国式”过马路、随手丢垃圾、毫无顾忌地大声喧哗、无所不在的造假作弊……我们成了失去文化敬畏的践行者,也都成了失去文化敬畏的受害者。回过头来,要唤回对文化的敬畏,仅靠舆论的谴责批判是不够的,颐和园管理处只是简单回应“公厕布局合理,游客当众小便,属不文明行为”显然也是另一种不作为。
颐和园的众人当众小便是一面镜子,“尿出”了文化敬畏危机的现实。对文化,我们只有深怀敬畏之心,文明才能真正得以传承发展。敬畏文化,就是敬畏我们的母亲,敬畏我们民族的血脉,敬畏我们自己的未来。从自我做起,是在拯救自己,也是在拯救社会,全社会的力量应该一起让类似“颐和园的众人当众小便”的现象从我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郭文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