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戏剧节投资5亿人民币 专家:不是政府工程 花得值
www.seelvyou.com     2013-05-23 11:20:52    来源:时代周报    点击:

雨水纷纷的乌镇在这个五月变得格外热闹。

  5月19日,为期11天的首届乌镇戏剧节在当地西栅景区落幕。这个由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乌镇公司”)主办、投资5亿人民币(下同)、耗时3年的戏剧节一开始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在戏剧节期间,知名戏剧表演艺术家李默然之子、北京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李龙吟在网上发表质疑:乌镇为什么办戏剧节?对于乌镇戏剧节的评价,此后的舆论陷入分野,有人夸赞不已,有人则略有微词。

  在舆论分野的背后,则是首届乌镇戏剧节呈现出的双重面孔:一方面,大师云集、明星不断、话题不断;另一方面,戏剧节又因乌镇旅游景点的身份陷入到另一种与商业化有关的争议之中,而这种争议,则折射出中国戏剧生态链条中难以为外界觉察的一种复杂性。

  “希望乌镇戏剧节真正能够搅动中国戏剧界的这一潭死水,而不仅仅是各取所需。”有参加乌镇戏剧节的人士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商业面孔

  若要勾勒乌镇戏剧节诞生的内因,或许有必要先理解乌镇旅游模式的嬗变。

  1999年,时任乌镇镇长兼乌镇公司总经理陈向宏开始接手乌镇的开发工作,在其商业运作下,乌镇对所有历史街区的房屋及商业网点重新定位,大量收购旧石板、旧木料门窗,使得乌镇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它的原真性。2001年后,凭借出色的营销宣传,乌镇闻名全国,成为中国古镇旅游最早的代名词之一。

  乌镇的二次转变始自2006年。是年,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由中青旅控股,此后,乌镇划分为两个独立景区东栅与西栅。东栅区域保存有茅盾故居和原住民,西栅则全部买断原先居民的民居产权。

  如今,西栅景区从一个当地居民世代生活的社会空间,逐渐成为一个以江南古镇为特点的主题商业公园。西栅内部的商业经营却因其管理模式而显出强烈的“计划经济”的特点,西栅内的每个区域,也都有着明确分工,甚至于民宿的菜品、哪儿卖馄饨,可乐多少钱一瓶,都有着明确规定。

  为了营造民宿概念,乌镇甚至请回了部分老居民,以免费住宿的形式让他们充任“房东”。民宿是景区内相对低端的住宿,按照需求不同,由乌镇公司统一管理的住宿,在景区内依次为民宿、精品酒店和私人会所。在戏剧节期间,相对低端的民宿最便宜的价格为390元,最贵则为2980元。

  为了筹划戏剧节,乌镇投资5亿元,由台湾建筑师姚仁喜设计,耗时3年修建了乌镇大剧院。此外,乌镇大兴土木改建了古戏台、沈家厅、老仓库等旧有建筑。赖声川特别推崇古戏台的氛围:“场下能容200人,抬头看上面全是精致的雕刻,舞台背后就是水。”

  目前,乌镇景区已完成其他小镇主要依靠散客旅游的模式,而过渡为以度假休闲及会议市场为主的模式。公开资料显示,西栅酒店的客房数量预计到2013年底将增至1400间。

  “乌镇现在做的是跨界整合文化资源。在办戏剧节之前,乌镇已筹办了茅盾文学奖颁奖礼,从美国迎接回了木心,这次把戏剧整合进来,接下来可能还会做美术,可以说很有文化视野。”湖南橙色良品传媒总策划王谅告诉时代周报,他此前曾参与乌镇戏剧节的前期策划工作。

  如今,在造价4亿元的乌镇大剧院旁边,木心美术馆正在建设,这座由贝聿铭担任设计的美术馆,将由画家陈丹青任馆长。

  5月12日,李龙吟在微博上提出疑问:“乌镇为什么要搞戏剧节?乌镇要成为一个戏剧镇,长年有戏看吗?演出单位从哪儿来的?观众从哪儿来的?据说本届戏剧节花了5个亿,是政府投资还是企业行为?如果是政府投资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企业投资你怎么收回?”

  随后,一些戏剧圈内人士也提出了疑惑。对此,乌镇戏剧节主席陈向宏如此回应:“这几天,我被各种语气问道:为什么乌镇要办戏剧节?我想,这问题让未来去回答,只想说的是,戏剧节只是乌镇未来诉求一部分,但不是乌镇未来的全部。”

  乌镇的未来诉求是什么?“乌镇戏剧节的定位瞄准国际化路线,希望与国内外大师联手,打造成中国的阿维尼翁或爱丁堡。”接近乌镇公司的人士这样透露。

  阿维尼翁和爱丁堡分别是法国和英国的文化小城,因举办国际最知名的戏剧节而闻名。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座城市均保留着欧洲中世纪的风光,同样以旅游知名。

  由于所有剧场均为全新启用,乌镇并没有专业人员具备运营剧场的经验。今年4月,受赖声川邀请,来自台湾的一个33人的专业剧场团队投入到了戏剧节的工作。这支团队主要负责技术工作,乌镇公司、黄磊工作室的团队则主要承担着接待工作。

  目前,在乌镇戏剧节上演的剧作都为从外引进,并不具备持久演出的现实。“乌镇需要完善自己的戏剧生态链,从剧本创作、舞美、灯光、表演等,都在本地生根发芽,否则所谓戏剧节只能是场高级表演秀而已。”一位戏剧评论人士称。

  “来乌镇之前我也有些担心,这几年太多经济搭台、文化唱戏的事儿。来这里后,我觉得这5个亿花得还是值得,它不是政府工程,也不是搞了一个‘印象乌镇’,就戏剧节而言,水准超出了我的预期。”剧评人周黎明这样评价。周担任乌镇戏剧节“青年竞赛单元”的评委。

  艺术面孔

  为了向国际知名戏剧节靠拢,乌镇运用了大量人力财力。以标准论,邀请了赖声川、孟京辉、田沁鑫三位知名华语戏剧人,更邀请了罗伯特·布鲁斯汀、尤金诺·芭芭、黄哲伦三位国际戏剧大师。

  “(乌镇)肯定比国内其他戏剧节强,起点就特别高,北京的戏剧节更像是一个展演,剧目通常也构不成戏剧节的概念,参与感和节日感更是完全达不到。”参加乌镇戏剧节竞演剧作《乌托邦小镇》的导演王润说,她曾参观多种国际戏剧节。“我去爱丁堡、阿维尼翁,当时特羡慕人家。乌镇戏剧节,我觉得几方面做得都不错,首先这儿环境好,而 且把大家圈在这里面看戏,很舒适。爱丁堡是开放的,阿维尼翁是相对封闭的,不过两者都不收门票。”

  西栅景区的票价为120元,受邀而来的六部大戏票价从50元到2013元不等,而六部大戏的票,在开幕前几乎售完,许多人因此与戏剧绝缘。“这不是老百姓的一个戏剧节,不是人人都能看,像北京的青戏节,最贵的是300元,一般一两百,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看。”有批评人士如是称。

  “我觉得最好在戏剧本身上叫板,如果戏剧节没有商业化,请问,靠赠票请人来看的戏剧节是不是好戏剧节?过度商业化这点不能说服我。”剧作家史航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他也是“青年竞赛单元”评委之一。

  “如果运营得很好,以后可能就不需要太依赖门票了。当然,国际主流戏剧节的IN单元(指主流大戏)的票价也很贵,而OFF单元的各种演出也要收费,但会便宜,比如5欧元。在乌镇,这个单元用了一个青年竞演的概念,干脆免费了。”王润说。

  在一些人看来,乌镇戏剧节最出色的手笔当属引进了小镇嘉年华的概念。戏剧节期间,包括非洲鼓乐、巴西舞蹈、巴西鼓乐、相声、环境舞蹈、街头戏剧、木偶剧、体绘、寓言剧等来自五大洲120多个表演团队走上街头演出。“过去的戏剧节都很乏味,都是领导讲话,真正的戏剧节应该是个节日,戏剧源于露天,回到露天尤为重要。一个游客可能没看过戏剧,但看了嘉年华,也许戏剧的因子在他身上埋下。”史航说。

  “嘉年华特别让我惊喜,过去在欧洲参加戏剧节,人家的艺术家特别有范儿,我担心中国没有艺术家能做到街头表演,来了之后觉得特别好。”王润说,“国内其他戏剧节也想这么做,但没有这样的环境。这里有种天人合一的感觉,还有些很高端的讲座。从目前来看,要学术有学术,要节目有节目。”

  当然,王润觉得仍有可提高之处。“平台已经搭好了,但创作者的素质仍有待提高,我认为大师单位几个戏的分量和国际主流戏剧节还略有差距。若国内最好的水准是这样,就可以看出与国际的差距来了。”王润说,“国际戏剧节的IN单元很多作品思想性和艺术性要高很多,我们这里,明星和商业的味道还是太重。”

  “商业性的戏剧节必须什么都讨好,乌镇请来了很高水准的导演,建立了很高的标准,但一切仅止于此而已。乌镇戏剧节究竟要在中国的戏剧界建立怎样的标准,推崇什么?反对什么?这里面似乎多了一点商业戏剧运作的功利,少了一点真诚。”王谅说。

  多年以后,陈卓或许还能想起26岁这年在乌镇度过的5月。2012年,陈卓从墨尔本回到北京,创办了一个名叫墨剧团的话剧社,该剧团去年在北京参加了青戏节,今年则带着新剧《映》参加了乌镇戏剧节的青年竞演单元,“映”也是本届乌镇戏剧节的年度主题。

  青年竞演单元是一个命题作文,作品中必须出现一个手电筒、一个水盆和一个收音机这三样道具。经过数月的筛选,有12个作品最终从87个作品中选择而来。

  “青年竞演拒绝复杂的噱头,要求参赛者使用的道具、布景都极尽简约。我们想看到戏剧最原始的状态:一桌二椅,用最简单的方式打动人。”赖声川说。

  “我的评选标准就是三点:诚意、创意、词能达意。”史航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说。周黎明则透露—“评委的意见基本一致的,没有什么明显的分歧。”

  《巴巴妈妈》剧组、《错误的话》编剧导演陈丹路分别夺得最佳戏剧作品奖与最佳个人表现奖。青年竞赛单位的结果出来后,一些落选的剧组有些失落。“最终入选青年竞演单元决赛的三部戏,基本没有给观众太大惊喜,不知道评委们考虑什么,不管想什么,他们一定没有像场外的嘉年华表演者那样奔放自由。”有落选剧组的人士这么评价。

  《乌托邦小镇》这样结尾:给我一张车票,到乌托邦镇。去哪?乌镇。“最后的结果让我觉得,这还是乌镇,而不是真正的乌托邦。”王润说。

  回到现实的还有其他人。5月19日,戏剧节即将闭幕的这天中午,来自台湾的几个工作人员和来自大连的一个剧组的五个成员在西栅东门的一间饭店二楼吃饭,他们谈着杨幂、九把刀、《致青春》、食品安全、各自的城市和两岸的文化差异。这天中午,他们唯独没有多聊的,就是戏剧。

  尤金诺·芭芭乌镇传道记

  林青霞是在5月16日这个雨天到达乌镇的。这天夜间,她在赖声川的陪同下观看了一部名叫《鲸鱼骨骸内》的话剧。

  《鲸鱼骨骸内》是乌镇戏剧节最受人关注的一场戏。5月15日首演这天,孟京辉、史航甚至没有去捧自己的戏《空中花园谋杀案》的首演,所有在乌镇的腕儿都聚集在秀水廊剧院,在几乎能听见呼吸声的空间静心观看。

  《鲸鱼骨骸内》的导演是尤金诺·芭芭。这位82岁的导演出生在意大利,1956年来过中国,彼时的身份是一个水手。后来出于对剧场的热爱,他到各地寻找他理想的大师,

  1961年,他到达波兰学习戏剧导演,师从波兰戏剧大师格罗托夫斯基,1964年在挪威奥斯陆创立欧丁剧场。

  经过近半个世纪的默默努力,这个起源于北欧荒芜小镇农舍的剧场,成为一个伟大的实验剧场,很长一段时间里,欧丁剧场被视为欧洲实验剧场人的朝圣地。这一次,尤金诺和欧丁剧场来到了乌镇。

  “尤金诺这种人物跟现在活着的大师没法比,可以说,他是目前欧洲最顶级的戏剧导演。”丰翼对时代周报记者说。丰翼是一名居住在北京的意大利青年导演,他在乌镇的身份是欧丁剧场的随行翻译身份。

  丰翼介绍,按照尤金诺的惯例,每次演出《鲸鱼骨骸内》时,只能有50位观众入场,因为他觉得超过了就不能保证剧场的效果。由于供不应求,最后经协调,剧团才同意开放二楼,增加了48位观众站立的名额。《鲸鱼骨骸内》在乌镇共演出四场,这意味着,在中国仅392位观众有机会看到这个戏。尽管980元和580元的这两种票价并不便宜,但仍然一票难求。

  演出开场前,有工作人员不停地向观众大声吆喝:“请关闭手机,是关闭,不是静音,因为一旦有任何声音响起,演员就会中止表演,当晚不再演出。”

  “它在全球都是这样要求,但在中国来说,这是很严酷的事情,像林奕华有次在国内演出,其间有不少人拍照,第一场演出结束后,他对观众说,你们的每一次拍摄,其实是给我们演员捅了一刀,但第二次演出还是照样有观众在拍照,这就是国内看演出的现实。”剧作家史航告诉时代周报。

  “这是好刺激的一个晚上,我们很害怕,要是有人手机响,哪怕一下,演员们一鞠躬,大家高价买的票就黄了。”史航说。

  进场后,观众发现没有舞台,没有观众席,只有两条铺着白色桌布的长餐桌。餐桌上摆着红酒瓶、酒杯、面包和橄榄。观众落座完毕,尤金诺开始给两边的观众斟酒。

  “这是一个邀请,是尊重观众。”史航说。接着,男女老少十位演员就在两条餐桌前开始表演,他们唱歌、跳舞、说台词、演奏乐器,有时还把乐器或道具放到餐桌上。最近的时候,演员与观众的距离只有半米。

  该戏由卡夫卡的小说以及《圣经》中“约拿在鲸鱼骨骸内”的故事改编而来,但没有明显的故事性和贯穿的情节,更多时候像是一出寓言剧。该戏用英文演出,由于欧丁剧场认为字幕会干扰演出,所以不使用字幕。全剧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谢幕,而是以演出结束后,演员端着酒杯进场,与两侧的观众一一碰杯问候作为结束。

  “当代剧场主要分为两种戏剧:一种是知识分子戏剧,一种是生命派戏剧。前者的美学建立在自己的知识体系、哲学思维上。后一种生命戏剧充满了本能的能量、生命的痛感。《鲸鱼骸骨内》无疑是后一种,那种巨大的悲伤深深地包围了我。”一位在乌镇现场看过该戏的人士这样对时代周报记者形容。

  某种程度而言,该剧的精神内涵来自“剧场人类学”,这是尤金诺最有名的创举。丰翼介绍,尤金诺周游世界,仔细观摩各地尤其是东方的传统艺术经验,并撷取其表演语汇作为欧丁剧场的重要元素,令戏剧表演融汇多元文化而发挥出最大的可能性。

  肢体和声音正是欧丁剧场最具特色的表演训练。在乌镇期间,欧丁的工作坊做了几个讲座,其中包括表演训练老师茱莉亚·瓦蕾的“沉默的回声”。她可以模仿羊、狗、牛、鸡、猫,也可以用这五种动物的发声方式来说话,更可以用五种不同动物的声音对话。

  5月17日下午,尤金诺和孟京辉的关于明日戏剧的对话在乌镇大剧院进行,赖声川做了两人的同声翻译。尤金诺以一句“人来到剧场必然是为了逃避点什么”开场,他坦言自己一直很爱裴艳玲,对他来说,中国就是裴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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