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度假。
对的,在休假时,我们可以借此抛开一切崇高的关切,并重拾生活的全部意义:探望朋友、组织家人团聚、在地方性传统节日中发掘一位新的艺术家、光着脚丫在沙滩上奔跑,而带着咸味的空气拍打着我们的面颊。
至少,在全球化盛行之前,这曾是度假的定义。
旅游行业的爆增现象
如今,度假已跻身为全球最大行业综合体之列。尽管少有人留意,但旅行和旅游业已发展成为一个巨大的产业部门,它击败了医疗保健、教育以及零售业,拥有世界上最多的雇员。据世界旅行与旅游业理事会的统计,每11个人中,就有1人从事该行业。
旅游业每年至少为世界经济贡献6.5万亿美元。自2008年经济下滑以来,旅游业回升速度要快于制造业与金融服务业。而如果旅客飞行里程数是一种货币的话,那么,这些里程数可能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货币,即使是在经济最不景气的时期。
事实证明,基于诸多显而易见的原因,旅游业是宣传如何从全球市场受益的典型代表。大规模的旅行和旅游业依赖于各国大开国门。随着政治发展和技术的进步,比如,一个单程就穿越半个地球的新远距离客机以及互联网革命,使得出发去以前鲜有人至的南美、非洲和中东国家,变得更加容易。
一张国际旅游人次上升的图表,就是全球化进程的缩影。
“欧洲5美元一天游”的时代开始于1960年,当年的跨境游就有2500万人次。十年以后,欧洲跨境游就上升到2.5亿人次,这一增长势头虽然重要但并不令人惊讶。
接下来进入到全球化时代,各个国家对外开放。上世纪90年代初期,当一大批曾站在所谓的“铁幕”和“竹幕”后面的东欧和亚洲国家,打开了长期封锁的国门,冷战才告结束。这一新开放的疆域,占到了全球将近三分之一的版图,而到了1995年,绝大多数国家开放了旅游业,旅游人次达到了5.36亿。去年,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在马德里总部庆祝旅游人次突破10亿大关。
昂贵的代价
在《超额预订》一书中,我剖析和探讨了旅游行业的爆增现象。这一像八爪鱼一样难以捉摸的产业,无所不在又无所在。每个人都要度假,但很少有人看清背后的产业。今天,任何一种努力都可以转变成一个旅行套餐。
以医疗旅游业为例。像马来西亚这些国家,将其卫生部与旅游部门整合在一起从而提供一揽子服务,其中包括航空旅行、医疗程序、沐浴着阳光的度假式疗养,比起美国昂贵的医疗保健费用,这一揽子服务的价格就比较低廉了。
对于旅行来说,宗教朝圣是最古老的原因,而在今天,去麦加朝觐就是全世界最大的旅行项目。从孟加拉国到印度尼西亚这些主要的穆斯林国家,其主管朝觐的部委相当有权,向国民买卖到沙特阿拉伯旅行的宝贵许可。旅游这一产业已经改变了麦加圣地的中心地带。古老的招待所和建筑物,这些曾被视作麦加城的传统特色,现已经被推土机铲平,建立起豪华的摩天楼用作酒店和公寓、购物中心以及一座酷似伦敦大本钟的钟塔。去年,朝圣者在沙特阿拉伯花费了165亿美元,在朝觐花费上百亿美元之巨,以至于贪污成了一种诱惑。在战争时期,阿富汗的朝觐和朝圣部长外逃,以躲避贪污70万美元朝觐基金的指控。
旅游观光业对环境、文化和社会的影响是巨大的。成群结队的一日游旅客,已经改变了像威尼斯这样一些美丽的城市,对于只有六万市民的威尼斯,游客却达到了两千万。由于国际连锁企业为赚取旅客的钱而争抢好地段,使得租金一路飞涨,赶走了食品杂货商、屠宰者和工匠,当地人也跟着不得不搬出公寓楼。威尼斯的玻璃、纸张和面罩,现在常常由中国或东欧国家制造。一些威尼斯激进团体指责官员们未能控制游船数量、也未落实限制酒店房间数量扩张的措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甚至也发出警告:威尼斯已不堪旅游重负,其程度不亚于被海潮所淹灭的风险。
环境的代价也同样高昂。例如,游船是臭名昭著的污染源。据美国环境保护署的统计,游船在使用过程中,每一天平均产生:21,000加仑人类污水、1吨固体废物垃圾、170,000加仑从浴缸、水槽和洗衣产生的废水、以及8,500个塑料瓶。世界上主要的航海旅游公司的总部都设在美国,但在他国注册其船只、悬挂他国国旗,从而规避重大环保措施以及高税收。
每一个旅行者都有这样一种经历,在心仪的景点,游客走后留下一片狼藉,政府官员不顾环境退化这一长期代价而偏重于短期利益在景区大兴酒店,景点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旅游胜地正处于危险当中
法国和哥斯达黎加很早就清楚旅游业的潜力,并采取措施确保旅游业能增加其社会和国家的财富,这并不令人惊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邓小平也是旅游业早期的支持者之一。1978年末,随着邓小平在中国国内着手巩固权力之际,他就对旅游业在中国改革大业中所发挥的核心作用,进行了五次“指导性讲话”。
对于邓小平而言,旅游业为中国创造尽可能多的外汇是自然而然的事,他预计到新千年时,一年将创汇100亿美元,而中国在1996年就达到了这一目标。邓小平将旅游业视作挽救中国负面形象的一种有效方式。尽管他没有使用“民间外交”这一说法,但他创立了制度,建立国有旅游部门,这一部门包括官方培训的导游,对开放的市场和开放的中国,他们欢欣鼓舞,唱着赞歌。邓小平甚至还发出过相当正确的警告:快速的工业化所带来的污染,将会毁坏让游客流连忘返的美丽的风景区。
2008年,当我首次报道这一隐形产业及其消极影响时,我还被指责威胁每个人旅行的权利。“精英主义者”是给我起的较为温和的绰号。对于全世界新兴的中产阶级来说,旅行是一种通行权。旅行是对努力工作的回报,是对一个人所到达之地的证明。然而,每一种权利的获得都伴随着责任,而保护世界的美丽多姿,很显然会要求旅游业尊重当地文化、历史遗产以及环境。
如果公众、政府以及国际机构还没有意识到旅游的不利影响,且并未寻找到保护措施来保护我们都热爱的美丽家园,那么,旅游胜地正处于危险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