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谁能想到全球游客正在上演绝地求生。
在全球疫情尚未爆发之前,有千万游客正在路上,可被按下暂停键,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Rosalie刚到洪都拉斯的罗丹岛潜了两天水,她所住的酒店房门就被塞进了一张纸条,上面用英文和西班牙文写道——
“为防止冠状病毒传播,我们当局决定关闭所有进入海湾群岛的入境口岸,从星期日(3月15日)午夜开始,为期7天。”
△目前已有数十个国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路透社
这仅是宣告“绝地求生”的开始,千千万万Rosalie们的回家之路还望不到头。
目前已有212个国家发生疫情,近50个国家在3天内突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这四个只在新闻里一闪而过的字眼,变成现实落到了游客头上却是——
航班取消,餐馆关门,实行宵禁,货物奇缺,所有对外的交通方式戛然而止,有些地区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巡逻。
△3月20日,秘鲁的士兵正在街头荷枪实弹地巡逻/ 《华盛顿邮报》视频
游客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哪怕迅速打包行李冲向机场,离开的速度依然比不上航班取消的速度,一切只是徒劳。
于是,他们只好被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眼看着手里的钱,包里的药,脑海里的冷静一点一点被消耗光,在等来飞机前,他们不得不被逼着上演一幕幕“绝地求生”。
01、旅行?不过是逃难罢了
Rosalie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钱。
“钱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这句话放在他们身上,想必每个人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南非有对夫妇,新婚燕尔,打算来马尔代夫度度蜜月。
说好只是来玩6天,当时南非和马尔代夫疫情尚不算严重,而且旅行社再三保证不会有问题,结果,他们现在连房子首付都搭进去了。
△强颜欢笑的南非夫妇 /《纽约时报》
想去机场碰运气吧,不一定能走,但离开了度假村,就一定不允许再回来,所以他们决定成为度假村Cinnamon Velifushi最后的客人。
尽管这里每晚的房费高达750美元,也只能含泪在睡觉浮潜晒太阳之间无限循环,任由心头滴血。
但不是每一个滞留游客,都怀揣“首付之钱”。
3名来自俄罗斯的游客,在泰国宣布禁令后就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酒店住不起,就找了一座荒废的庙宇,临时在那搭起了帐篷解决住宿问题。
△陷入“弹尽粮绝”的俄罗斯游客 /《纽约时报》
同样因滞留住上帐篷的,还有今年2月份到武陵源景区旅游结果碰了钉子的夫妇。
他们拒绝了当地人好心的建议,在景区门前搭起了自己带来的车载帐篷,不时还可以望两眼里面的山川河流。
△游客滞留武陵源景区,住车载帐篷 / 微博
解决了住的问题,还有吃的问题。
很多国家除了关闭边境,还实行了“宵禁”:一名来自英国的游客Paul因为滞留在沙特阿拉伯,他不得不早上就爬起来出去找吃的。
因为沙特阿拉伯发布了“下午3点-次日早上6点”的宵禁,违反的人可能要面临2000英镑的罚款或者20天的监禁,不过由于要省钱,这段日子里Paul都是靠水果和泡面为生。
△Paul和朋友的典型晚餐 / BBC
滞留埃及的英国留学生程牛奶,除了面对“晚上6点后不得外出”的宵禁,还得眼睁睁看着所有餐厅、所有咖啡馆、连最后一间麦当劳都逐一关闭,只好在萧瑟的寒风中去超市里囤些方便面。
△滞留游客囤的食物 / BBC
不过,吃住问题始终没从精神上打倒这帮游客,但健康欠奉的人缺了药,就非同小可。
Alford早前被诊断出患了癌症,在征得医生同意后准备在化疗前和妻子来一场旅行,没想到却被困在了南美,身上带的抗癌药已经用完,当地又难买,更要命的是,他赶不上那场化疗了。
同样身在南美的Washowich也很担心丈夫,他有慢性心脏病,不知道身上携带的药物用完了怎么办,当地药店只开几小时,库存也不足。
△3月14日,Washowich夫妇还和团友们开开心心拍照留念,但数日后一切都变了 / AJC
而受到监视/歧视,就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受困在秘鲁的美国游客凯撒(Kaiser)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的没事的,这里环境优美,一行六人也订到了民宿,然而他们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现实的恶意。
不过是想到门前附近呼吸一口新鲜空气,6名秘鲁士兵马上就到达现场喝止,很快,凯撒和朋友们还遭受了来自周围居民的歧视,“他们把游客当成了‘移动的病毒传染源’。”
△在秘鲁宣布“紧急状态”的第三天,一名妇女试图向士兵解释,她是想外出买酒精/ 美联社
而陷在洪都拉斯的游客,场景更像是在末日逃生。
“这真的太可怕了。禁令一下,所有人拖着行李冲向机场,利用一切可行的交通工具,我不知道为何好好的旅行会突然变成这样。”
滞留游客和警察之间,也爆发过一些小冲突。
洪都拉斯目前正在实行宵禁,规定可以逮捕一些无正当理由外出的人员,滞留在当地的里科(Rico)就曾被一名警察按到了墙上,只因他外出买杂货。
△被困游客不顾一切冲向机场/ USA Today
在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又朝夕令改的异国他乡,连本地人都未必适应突如其来的“紧急状态”,更别说刚到步不久的游客了。
疫情的变化他们始料未及,却不得不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02、外界帮助杯水车薪 游客只好绝地求生
尽管各国已经马不停蹄地在奔忙,但禁令犹如雪花般飞来,滞留游客的数字庞大得足以吞象,“远水”并非轻易救得了“近火”。
欧盟统计过,截至4月3日,还有25万的在外公民(游客、访者和短期打工者)需要撤离。
根据一些外媒的零碎报道,我们也不难拼凑出一些滞留游客的数字:法国13万,德国8万,美国超3万(估计远不止),以色列1863名......
△滞留在当地的游客/ 美联社
在等来飞机之前,他们不是没有试过自救:
在推特、Facebook等社交媒体上求助,建立了不少“××人被困在××地”的小组,各成员在里面出谋划策,讨论方案。
△滞留游客用标签#stuckinperu(被困秘鲁)求助,称有南非游客在秘鲁滞留超1个月/ 推特
△FB上的小组,加拿大人滞留在危地马拉,有472名成员/ Facebook
良心景区和各国政府也试图给这帮百爪挠心的游客提供帮助。
新西兰瓦纳卡湖景假日公园宣布把价格降低30%,本来一间有wifi的房间要21美元/晚(147美元/周),但现在只需105美元/周。
经理娜塔莉·沃德(Natalie Ward)说,“我们正在想办法给滞留游客提供帮助,但又不至于令自己破产。”
△比利时游客丽莎在新西兰徒步野营,她此时还不知道外界一切都变了。/ RNZ新闻
同样打折的,还有泰国的普吉岛酒店。
泰国、克罗地亚等地宣布可延缓滞留游客的签证,柬埔寨取消了游客的滞纳金,新西兰为滞留游客提供临时住宿(需付费)。加拿大、英国为滞留在外的本国人提供贷款。
△32岁的Ana Pautler和37岁的Mike Dobie在尼泊尔加德满都免费获得餐点后,从荒芜的街道返回旅馆。/ 《纽约时报》
但一切不过杯水车薪,回家依旧困难重重。
救援航班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们也未必付得起那贵到惊掉下巴的机票价格。
美国派到摩洛哥接他们滞留游客的飞机,就要先付1485美元(折合10487人民币),而泰国飞到瑞士的航班,则需3500美元(折合24719人民币)。
△部分游客连酒店都住不起,只能睡机场,更遑论机票钱。/ REUTERS
不过就算你像超级富豪那样有钱,也没用。
私人飞机的运营商表示,最近的咨询量暴涨了8倍,但哪怕有人开出了15万美元的天价,依旧走不成。
“规则每半个小时变化一次,有些国家不允许起飞,有些国家不允许降落,情况变得复杂无比。”
缺钱缺药缺食物,还处处碰壁,店铺关门,物价飞涨,这些依旧是滞留游客们每天一睁开眼就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在这种棘手的情况下,游客们分别提供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有些人干脆就不回家了。
被困在新西兰南岛提马鲁(Timaru)的德国游客Erdorf打算和妻儿一直待到5月14日,幸运的是,他们一开始选择的是房车旅行。
一家人住在一辆改造后的面包车里,有小型厨房、饭桌,椅子可以变成床,住在假日公园的汽车营地里,5岁的儿子也并不急于上学。
△Erdorf一家人打算待在原地,直到5月中。/ stuff.co.nz
但大部分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这种闲情逸致和耐心。
来自英国的游客Ben和女友Claudia到澳大利亚游玩,他们试图在路上找份工作,缓解一下燃眉之急。
“我们剩下的钱都用来订航班了,但订了3次都被取消,只能退一部分的钱,我们不敢再订了,只想去超市看能不能找到类似货架员的工作。”
但不幸的是,他们持的是旅游签证,被告知不能在澳洲打工,即便打电话到大使馆请求更改签证,仍然毫无回音。
△Ben和女友打算先在澳洲找份工作,但无奈以失败告终。/ SBS News
被困在危地马拉的美国游客,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某些滞留危地马拉的游客已经不指望政府的救援,他们雇佣了一名司机开车到墨西哥边境,然后徒步穿越,再租车去墨西哥城乘飞机到达美国。
△有人称自己穿越了危地马拉-墨西哥边境,到达墨西哥后再飞回美国。/ FB
“我不知道是否恰当,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可怕的噩梦。”某匿名游客透露,他还被建议夜间出行,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墨西哥边境官员索要小费。
为了回家,这帮人已经不介意在月黑风高夜徒步穿越边境。
03、回家后,噩梦仍未停止
不管是何种方法,随着撤离的进行,回家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但回家后,并不意味这场“绝地求生”就此结束。
△荷兰游客从沙特阿拉伯回家。/ 推特
他们还要面对此次经历带来的精神上伤害:无休止的隔离,邻居的歧视,还有网络上的谩骂......
这一幕,想必我们已经很熟悉。
今年3月份,深圳就有一女生因环游十三国回来后被网友骂到失眠,但其实她的出发日期是1月20日,当时关于疫情的消息还没被大面积报道。
△当时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 微博
没有预料到新冠肺炎的发展势头,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当然故意为之的人除外),但他们为此承担的却太多。
一篇发表在《旅行医学杂志》(2020年3月)上的文章就指出:“滞留在外的游客回家后,很容易患上某种心理疾病。”
这不无道理,据统计,有11.3%的旅客在出国旅行后会遇到心理问题,其中2.5%的人患有严重病症,而1.2%的人出国旅行后需要接受2个月以上的治疗。
在异国的沮丧无助,回家的不适应感,统统会交缠在每一个曾滞留游客的心头。
来自弗吉尼亚州的女子Khadija从没想过和六个月大的儿子要分开这么久。2月份,她本想去阿尔及利亚探望父母,只作短暂停留,但一待就是两个多月。
离开时儿子还不会坐,但回去时,儿子已经可以推着学步器走了,尽管每天都和丈夫儿子视频,但这种成长的缺失是再也补不回来了。
来自宾夕法尼亚州65岁的蒂莫西·琼斯(Timothy Jones)同样对妻子怀有愧疚。
他们一家于3月14日一起前往秘鲁参加小女儿的婚礼,但考虑到妻子不久前刚做了个心脏手术,就让她先暂时留在宾州。
没想到,秘鲁突然宣布关闭边境,Timothy非常担心独自一人在家的妻子,即使从秘鲁返回,这份“没能及时陪在妻子身边”的自责,也不是Timothy一时间可以消解得了的。
事实上,全球化下的人员流动是很难去避免的,把病毒按下暂停键的这个锅扣到他们头上,只是简单、不负责任的宣泄。
面对滞留在外的人,我们更应该说一句:别怕,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