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一名游客就要求他跳“骑马舞”，“就是韩国最流行的那个舞蹈”，徐导游的脸上闪过一些尴尬，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很客气地回答：“这个我不知道，请理解吧。”
5月的朝鲜南阳，乍暖还寒，满枝的桃花含苞待放。
桃树下，一队来自中国的游客正在接受入境前的检查。
5月初，中断的中国图们至朝鲜七宝山旅游专列恢复运营。4天3夜的旅程，每人1900元的价格，当天就能办结的出境手续，让这次“探秘之旅”显得极有吸引力。
体验过才知道的慢
早就听说过朝鲜境内的火车时速慢，体验过才知道，那是相当慢。我们从朝鲜南阳火车站上车，经清津市，到明川郡，280多公里的路程，晚上7点开车，早上7点到站，整整走了12个小时。
这列火车是绿皮车，全都是卧铺车厢，能容纳150人左右。车厢内的设施和国内卧铺车没有太大差别，就是卫生间小一些。
夜幕中，火车走走停停，不时有灯光照射进来。透过车窗，偶尔能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镇或建设工地。
第二天早上7点，火车到达咸镜北道的明川郡火车站。朝方旅行社安排了四辆巴士接站，车辆比较破旧，其中三辆是中国产，一辆日本产。一路比较颠簸，车速也不快，游客正好可以仔细观看车窗外的景色。
明川郡位于咸镜北道东南部，面积约600平方公里，境内多山，东临日本海。沿途可以看到路两侧步行上班的人群，赶着木轱辘牛车的农民，偶尔还会路过一处面积不大的饮料零售点。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游客来到七宝山景区度假村。这个度假村四面环山，景色宜人，房前屋后的绿地上，栽种着桃树、杏树。村前有一条涧溪，水流清澈见底，鱼群游来游去。
这个度假村共有七八栋小楼房，每栋有四间卧室，有的卧室两个床位，有的三个床位，一批游客就住在这里。房间面积不大，但非常干净，有独立的卫生间，有电视机，晚间固定时段会有电视节目播出。
另一批游客居住的是七宝山民俗村，这里是朝鲜唯一向游客开放而且允许游客居住的村落。在9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游客可以随意进入居民家中，与居民交流，观看他们出海捕鱼等生产生活细节，晚上还能住在居民家中。
这个民俗村有十几栋建筑，分为朝鲜族风格、欧洲风格、中式风格等不同样式。除了面积大小不同外，室内的装饰和家具摆设基本相同，有室内卫生间、电热炕，还有冰箱、洗衣机、电视机、电脑等。
这些现代化城市生活设施让人感到熟悉，也给人带来一些诧异，墙上挂着的金正日等领导人的肖像，提示游客这里是朝鲜。走在民俗村中，不时遇见来来往往的村民，他们大都身着土灰色制服，脸色黝黑，扛着渔网或农具。
9平方公里的民俗村被一条不宽的界沟圈定，游客被告知不准跨过界沟。界沟外是一排排相对破旧的民房。
导游的五一劳动节
带我们团的朝鲜导游姓徐，他既是朝鲜七宝山国际旅行社的导游，也是咸镜北道旅游局的公务员，主要工作是接待国外旅行团。徐导游个子不高，穿一身运动装，皮肤黝黑。眼神中透露出的真诚，让他没过多久就赢得了游客的好感。
颠簸的客车上，他站在车厢中间，手拿一个音效并不太好的麦克进行自我介绍。他毕业于平壤大学英语专业，汉语不太流利，平常主要接待欧美国家旅行团。当天临时缺导游，就被紧急抽调过来。
行程第一天，导游带领游客参观七宝山的几处景点。向上的山路蜿蜒崎岖，大家走得比较慢，一边走，一边聊天。起初，大家还有些担心：贸然提问，是否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后来，大家的担心逐渐消减了，除了政治领域，大家聊得很开心。
当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被问及节假日期间想不想工作时，徐导游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Of course not(当然不想)”。“我已经20多天没看见妻子和儿子了，十分想念他们，想快点回家看看。”他说儿子今年3岁，非常可爱。
在接这个中国旅行团之前，徐导游刚送走了一个美国团，十几个人在七宝山旅游了一周。加上此前行程紧凑的几个旅行团，20多天来虽然经常路过他家所在的清津市，但他却顾不上回。
心里埋着想家的念头，但导游的工作一丝不苟、尽职尽责。第一次见面，一名游客就要求他跳“骑马舞”，“就是韩国最流行的那个舞蹈”，徐导游的脸上闪过一些尴尬，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很客气地回答：“这个我不知道，请理解吧。”每一处景点，徐导游都会声情并茂地讲解，好像在他心中每一处景点都是最美的。
被游客问起工资时，徐导游也不避讳。每月工资约合500元人民币，在咸镜北道算是中高收入群体。谈论生活，谈论家庭，也谈论一些时事热点。“韩国沉船事故的救援情况怎么样了?”这是他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平常也能接触到互联网，得知韩国沉船消息后他一直念念不忘。得知救援还在继续，遇难人数还在上升时，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不过，有游客说到金正日的名字时，他立刻表情严肃起来，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在朝鲜，一定不要直接称呼领导人的名字，名字后面要加上同志或者领袖。
一天的山路，回程车上游客十分疲惫。为了调动大家的情绪，导游主动带领大家唱歌，有朝鲜民歌，更多的是中国歌曲，比如《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说句心里话》等。其间，他还讲了几个笑话。
让徐导游感到幸福的是，当返程列车经过清津市时，他就可以下车回家了。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要赶到罗先地区，接待一个来自加拿大的20多人旅行团。
排球赛和海鲜烧烤
对排球运动，朝鲜民众好像情有独钟。
第一天到朝鲜时，已近黄昏，气温有些低，冷风不时卷起路上的尘土。南阳站前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围成一个圈，玩着排球，不时传来朗朗笑声。
这趟旅程的最后一个下午，朝方旅行社也重点安排了一场沙滩排球比赛。朝方随团的人员和游客混组，比赛三局两胜。有一位跟团的朝方工作人员，平日不苟言笑，也从不和游客主动交流，到了排球场上，却变得十分活跃，指挥队友站位，传授接发球技巧，还露出了难见的笑容。
对于游客来说，旅程的重头戏要数海边的海鲜烧烤。这里的海鲜不仅便宜，而且干净。排球比赛结束后，当地渔民已经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海鲜，炉火也已就绪。海鲜价格以人民币标注如下：掌心大小的板蟹，5元1个;手掌大小的毛蟹，30元1个;新鲜的章鱼25元1斤。另外，还有各种蛤蜊和海鱼。
也许当地渔民对这群游客的消费能力估计不足，准备的新鲜海产品很快就供不应求了，加之烧烤设备也不够理想，烤海鲜进行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一位国内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说，“海鲜卖多卖少，跟个人利益还是不挂钩。”
旅途中，发生在咸镜北道的一些变化也让人印象深刻。经过七宝山景区半山腰的一处施工工地时，随行导游介绍，那是七宝山正在扩建的另一处度假村，原来40人的接待规模已经不能满足需求，计划扩建到能够容纳200人。同时，七宝山还在修建一条穿山公路，连接外七宝景区和明川郡火车站。建成后，能缩短游客路途奔波的时间。
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有近3000名游客到朝鲜七宝山旅游。其中2000多人来自中国，其他大多来自欧美国家。
旅程结束的那天早上，天气又变得阴冷起来，风吹过来，夹杂着雨滴和花瓣。下车的游客裹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
边检站前，依然是长长的队伍，依然是熟悉的景象。
头顶的满枝桃花，在风中摇曳着，开得更大更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