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全球医疗旅游总产值,德勤、麦肯锡咨询公司等机构的测算略有差异,但一般认为近年以年均约20%的速度增长。被引用最广泛的一组数据是,2000年全球医疗旅游总产值不足100亿美元,2005年200亿美元,2010年400亿美元,目前达1000亿美元。
有个段子很流行,说从韩国回来的中国女孩们在入境时总会遭遇尴尬—真人和护照相片不符,因为她们刚刚整完容。事实上,这些年去韩国整容的女性的确越来越多,在首尔的繁华商业区,脸上缠着绷带逛街玩乐的女人并不鲜见,甚至成了一道独特的街景。而其中,许多是中国女孩。这一方面是因为中国人已经拥有了强大的消费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中国旅游业的发展让出境游越来越便利。
当旅游业升级遇到医疗服务全球化,就融合出了一个新鲜门类—医疗旅游。韩国只是众多医疗旅游目的地的一个缩影。美国、瑞士、德国、日本、泰国、马来西亚等都已经是中国人的热门选择。
对全球医疗旅游总产值,德勤、麦肯锡咨询公司等机构的测算虽略有差异,但一般认为近年以年均约20%的速度增长。被引用最广泛的一组数据是,2000年全球医疗旅游总产值不足100亿美元,2005年200亿美元,2010年400亿美元,目前达1000亿美元。
在这个千亿美元的巨大产业中,已经挤满了中国消费者。
中国市场刚起步
去国外就医,从前对中国老百姓来说遥不可及,而近年来,却离中国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近。
“人们开始意识到看病还有去国外这种选择。”北京名仕优翔国际旅行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志恒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他隔三差五就会带团队去国外实地考察医院。
在各种五花八门的注解中,要给“医疗旅游”找到一个最为确切的定义,实不容易。世界旅游组织认为这是以医疗护理、疾病与健康、康复与修养为主题的旅游服务。这样说来,去瑞士注射羊胎素,去日本筛查癌症,去韩国做整形美容,甚至去泰国做SPA、避世静修、印度瑜珈均属此范畴。
实际上,医疗旅游业内有“轻重”之分。北京盛诺一家医院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蔡强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以健康或亚健康人士为主的海外体检、美容、抗衰老等医疗游项目属于较轻的医疗游,而以纯粹的大病治疗为主要内容的医疗游则属于较重、较严肃的类别,比如癌症、心脑血管疾病、神经系统疾病、内分泌疾病的境外治疗。
异国求医并不容易,各种医疗旅游服务机构顺势而生。刘志恒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我们创业的起点,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的需求得不到满足。”
但是大多数此类公司成立之后,情况并非想象中那样理想。本刊在采访几家医疗旅游服务机构时,经常能听到大同小异的凄惨回忆。起初都是无人问津,半年、一年没有客户是常态,直到现在,中国国内医疗旅游市场也才刚刚被激发。
然而,医疗旅游在国外已是如火如荼。最为中国人耳熟的当属韩国整形美容术。据说每年有十万中国人前往韩国接受整形美容。2012年,中国首次超越美国成为赴韩国医疗旅游人数最多的国家。
近年来,医疗旅游产业重心正移步亚太。从市场份额来看,亚洲已是全球医疗旅游排头兵,其中又以泰国、马来西亚、印度所占份额靠前,新加坡、韩国、日本等国医疗旅游也处勃兴。
泰国已经成为世界医疗旅游产业的“领头羊”,目前泰国正欲打造“世界医疗旅游服务中心”。马来西亚也是雄心勃勃,要打造“下一个顶尖亚洲医疗旅游目的地”。新加坡则下定决心打造“亚洲的医疗中心”。菲律宾也定下目标,要在2015年实现医疗旅游收入30亿美元。
台湾起步较慢,在2010年前后开始加大力度吸引大陆民众赴台医疗旅游。几年之间台湾医疗旅游产业也已基本形成规模,赴台就医的大陆民众逐渐增多。台湾长庚医院称,大陆民众赴台就医主要以整形外科、儿童内科及骨科为主。
台湾中华旅游医疗协会与大陆中国保健协会曾于2010 年前后大力推动两岸旅游医疗保健合作。踩线、考察、研讨相当热络,只是最终没能顺利落实。
中国保健协会副秘书长王钟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我们考虑到了风险太大,两岸一些相关政策也不明朗,最后也就没有推动下去了。”
医疗资源不均衡促成千亿美元市场
清华大学医院管理研究院、清华大学医药卫生研究中心主任刘庭芳长期跟踪研究医疗旅游,早在1990年代在海南卫生机构工作时,就力推海南省发展医疗旅游。
“医疗旅游并非医疗、旅游简单相加,它涉及两个产业的跨界融合。这里面包含很细致的服务。目前,全球范围尤其是亚太地区的医疗旅游主要以整形美容为主,也比较乱。” 刘庭芳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表示。
世界卫生组织的调研数据显示,人们对医疗保健相关问题关注度已经高于经济、住房、犯罪。与此同时,全球各国医疗体系的共性危机几乎都是脆弱的医疗保健体系以及医疗资源的不均衡和稀缺性。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全球范围内选择就医,希望获得安全优质、可支付性强的医疗资源,医疗旅游产业便开始兴起。
医疗旅游并不一定是医疗系统欠发达国家的人去发达国家,相反的情况也会发生。比如欧美一些国家的人去东欧、非洲国家看病旅游,主要考虑的可能是性价比。中国人去国外医疗旅游,则考虑医疗质量、新技术、新特药,甚至是追求更加人性化的服务。目前去国外就医的中国人一般是中等及以上收入群体。
因此,有专家认为,医疗旅游主要是利用不同国家、地区医疗服务性价比级差,而进行的一种跨国迁徙性医疗行为。
性价比当然是人们选择医疗旅游目的地的重要指标之一,一些健康保险公司甚至主动与国外机构合作,将自己的患者送到其他国家治疗。
比如,植牙在英国需要2200英镑,在匈牙利只需约750英镑;腹部抽脂在英国需要4000英镑,在波兰则只需一半左右;心脏搭桥在美国花费超过14万美元,在阿根廷可能只需1万美元;美国人乐于前往哥斯达黎加进行整容手术,因为他们能节约五成到七成的开销。
德国有医保机构调查显示,自2004年以来,去波兰等东欧国家医疗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出于经济原因,意大利一些诊所甚至可以直接刷德国保险卡。法国旅游部门的调查也表明,越来越多法国人利用长假到一些医疗费用相对较低的国家进行医疗旅游。
英国人也不例外,到保加利亚看牙费用加上交通、住宿、旅游消费,英国人还能节省七成费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又助推了一波保加利亚牙科游新浪潮。
当然,对于疾病治疗来说,医疗技术是必须考虑的选项。因此,对于一些疑难病症,很多人最终选择美国等发达国家寻求治疗。据说,通过哈佛大学医学院附属麻省总医院会诊,九成诊断或治疗方案有所优化。
医疗旅游的兴起,也缘于全球旅游业升级的机遇。局限于“下车看庙、上车睡觉”的观光游,让追求更好体验的游客感到烦恼。旅游业向体验游转型,旅游散客化、自由行日趋明显。
旅游和医疗两个产业融合以后,旅游业者发现游客“含金量”猛增。据国外一些机构统计,医疗旅游个人平均花费是一般旅游的2倍以上,甚至达到6倍之多。
博鳌亚洲论坛2011年年会发布报告称,亚洲已经成为全球最富有潜力的医疗旅游服务市场,2007年亚洲医疗旅游服务收入就已达340亿美元,占全球市场份额的12.7%。一些观察者据此认为,中国将成为下一个医疗旅游热门国家。不过,短期内这可能还只是一个期许。据世界卫生组织对医疗输出国的研究表明,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非洲、中国都是医疗旅游的客源输出国。
国内多地图谋医疗旅游蛋糕
据本刊观察,上海、海南、云南、甘肃、北京等地开始加大医疗旅游发展力度。上海和北京均在郊县建设高端医疗园区,但两地均不见明显成效。上海虽早早就提出要打造“亚洲的医疗中心”,现实业绩却并不支撑这一宏图伟略。
刘庭芳对告诉本刊记者:“中国周边多个国家的医疗旅游已经欣欣向荣,我们却更像‘四面楚歌’。目前中国基本是客源净输出,几乎没有来中国看病的。”
一些机构在推介中往往会提及国外医疗机构技术先进、新药多、服务规范、医学人文关怀周到、没有潜规则等吸引中国客户,当然价格较贵。
毫无疑问中国也有高端优质的医疗资源,并且在中医中药、中西医结合方面取得的显著成效逐渐得到国际认可。甘肃就正着力进行挖掘中医药医疗旅游资源。但是,中国医疗旅游产业整体还处于起步阶段,一些短板暂时还没补齐。
刘庭芳对本刊记者表示:“旅游都有共性,差别在于医疗。中国有限的优质医疗资源过于集中在公立医院,高端医疗资源供给不足限制了医疗旅游产业发展。”
也有一些业者提出,中国的医疗机构通过国际医疗认证的太少,这些都对医疗旅游形成制约。如果要接待国际医疗旅游客人,国内医疗机构仅仅是支付体系、管理流程就需要大动筋骨。
此外,医疗旅游产业发展较早、较好的国家,都有各自享誉世界的品牌项目。比如瑞士的羊胎素注射,德国的干细胞应用研究、日本的癌症早期筛查、韩国的整形美容等誉满全球。
刘志恒告诉本刊:“听说有到瑞士以外的国家,或者专门请瑞士医生到中国来注射羊胎素,其实这都存在很大疑问。因为能用羊胚胎抗衰老治疗的医院,需要有相关资质。”
海南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已获得中央政府给予的众多优惠政策,而且大部分优惠政策的突破尺度甚至超过上海自贸区针对医疗领域的相关政策。比如,允许先行区根据自身的技术能力,申报开展干细胞临床研究等前沿医疗技术研究项目。
干细胞研究是现今最为活跃的科学研究领域之一,也被认为是治疗重大疾病和研发新药的潜在方法。清华大学医学院免疫学研究所博士张明徽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德国干细胞制剂已纳入药品管理范畴,但是国内这一领域的研究还没有实质性突破。”
基于密切的观察,刘庭芳认为:“海南虽然有国际旅游岛的宽松政策,但是医疗旅游产业发展缓慢,基本上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认为,海南医疗硬件有很大的提升,但是综合管理服务水平还存在很大距离。海南可以加强与国内大城市机构合作,与周边国家机构合作打造国际医疗旅游联合体引进服务。
如何确保安全和高质量是关键因素之一,风险的控制在国外也不是无懈可击。比如,2008年3月新华社报道称英国一家消费者权益保护团体指出医疗旅游存在各种问题,超过四分之一的英国医疗旅游者反映术后没有得到必需护理。
对于中国来说,医疗旅游还只是个交叉融合的新兴服务形式,适用法律法规更为模糊。一些医疗旅游服务机构不知道自己所提供的服务更像是旅游服务,还是更像医疗服务。同样说不清楚的是自己的行业主管部门,究竟是卫生行政部门,还是旅游部门。
刘庭芳呼吁在政策上要进一步创造环境发展多层次医疗市场,规范国际医疗旅游准入标准,避免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