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底,因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不力,山东聊城、河北邯郸、湖北随州、安徽六安市寿县、河南鹤壁市浚县、湖南岳阳、广西柳州、云南大理8县市被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联合通报批评。
半年过去了,这些被通报批评的历史文化名城是否进行了整改?整改得如何?在整改过程中有哪些问题?
压力之下纷纷整改 历史记忆难以寻觅
记者近日走访了这8座城市,穿梭于旧街区,不少地方正在进行整改,拆掉了一些违规建筑,恢复了一些旧街区,曾经的脏乱得到了基本整治。但是,更切实更深入的整治,基本还停留在规划中。
在河南浚县,被专家诟病的古城内尤其是城墙周边乱搭乱建现象有所改善,几条历史街区的给水、排水等基础设施改造完成。
在云南大理,古城区一些小巷内正在进行电线、污水入地的施工和古院落修缮整改,部分院子门口挂起了古宅民居的“保护牌”。
在河北邯郸,最有特色的老街区新华路西段,曾经堆积如山的垃圾不见了,土路也修成青砖路,古墙壁上的水泥被抠下来了,历史建筑的原貌也逐渐显露出来了。
在山东聊城,按照完善后的规划,老粮仓、老剧院等保留建筑物的保护维修工程正在紧张进行,石板青砖道路、园林绿化基本完成。
在广西柳州,居民私自违章加建的“楼加加”已被执行“减法”,层高恢复至3层以下,东门城楼的天际线得以恢复。
不过,多数地方虽然进行了简单的环境整治,表面的景观恢复,但距离承载历史文化记忆的真正名城,还是有些遥远。
在湖北随州,仅存的一条古街区——草甸子街上,1000多米的小街,两边是低矮的瓦房,老建筑里夹杂着美发店、洗衣店、杂货店,还有不少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现代民居。唯一能将它与历史遗迹联系起来的是一些老建筑上新挂的“文物保护单位”标识。
在安徽寿县,记者从南城门进入寿县城内,沿西大街行进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被大小车辆和来往行人挤得水泄不通,路边商家店铺林立,路面垃圾污水随处可见,和很多普通县城没有任何差别。在这里,除了刚刚修建一新的古城墙以及依稀可见的斑驳墙体在诉说着这座小城的千年历史外,记者找不到从宋代到明清兴衰一时的历史印记。
在湖南岳阳,记者沿着鱼巷子幽深古老的青石板路行走,只能在老人们口若悬河的讲述中回忆过往满巷鱼跃的波光,找寻鱼巷子当年的痕迹,因为“现在鱼巷子一部分铺了水泥路,没以前宽了,也没以前热闹了”。
旧城改造理念和方向是各地反思最多的
旧城改造理念和方向,是各地被批评之后反思最多的。柳州市文化局党委书记刘子林说,从城市来讲,街区、建筑、历史文化机理,甚至路面、天际线都是保护对象,“一座历史建筑被夹在高楼大厦之间,这不叫保护,过去的保护理念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真正的理念仍有偏差。”
“近年来地方政府以GDP作为地域发展的重要考核指标,大搞经济建设,为了满足老百姓现代生活居住的需要,把感觉上破旧的建筑拆除、大街拓宽、房子翻新。”寿县文物局局长李凤鑫说。
岳阳市文广新局局长汪灿更加直言不讳:“之前我们把部分老城区看作棚户区,是‘脏乱差’的代名词,认为大建设、大开发于民生有利、社会有益,在名城保护认识上出现了偏差。”
拆还是不拆?怎么拆?在河南浚县历史建筑保存众多的东大街上,各种首饰店、家具店、服装店的大幅广告招牌仍然林立,乍一看去几乎分辨不出历史建筑的模样,但随便拐进一家院落,里面多是保存较完整的明清老房子,一种森森的古意和仍在使用中的生气扑面而来。
“一批评就拆,拆了以后咋办?”浚县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局长魏永祥解释杂乱广告牌仍在的原因,多名专家建议,要等完善的规划出来以后再动手,“不怕晚干,就怕胡干。”浚县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建设委员会副主任赵文明说,理念和方向很重要,要做到修旧如旧,盖个古建筑搞个假文物就没有意思了。
整治不能“人去城空”
“发展与保护”“新与古”的冲突是各历史文化名城长期以来普遍面对的难题。随着城市发展、扩张的滚滚车轮,很多历史名城的新伤和旧痕都暴露了出来。
古城作为生活区、工作区和景区三区合一的区域,老百姓的生活需求与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或多或少存在持续的矛盾,比如出于生活需要私自搭建水箱、违规建设、摆摊经营等,破坏了古城风貌。
如何实现古城保护与改善民生共赢?在山东聊城,大批居民搬离了世代生活的古城区。古城区居民赵玉明一家三代住在古城,他说:“原来古城区内居住有4100多户、1.4万人,大部分房子是破旧的民居,没有燃气和暖气,冬天只能靠煤球炉取暖。”距离古城约2公里的望湖安置小区,26栋安置楼已经建成,安置了1700多户原古城居民。
从2008年开始,寿县在县城以南开发建设城南新区,逐步将机关单位、学校、医院迁至新城区内,带动人口有序外流,缓解古城内人口压力。在柳州的未来规划中,也有统筹开辟新区,保护旧城区的计划。
湖南民俗专家姜宗福等认为,一方面,保护文化古城不是拆除重建,而是修旧如旧。老建筑、老居民、老风情是古城的文化“胎记”,缺一不可。同时,保护文化古城不是把古城迁空,而是要保留老居民。一些地方在古城开发中大量迁出居民,出现“人去城空”的问题。
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阮仪三称,一个古城古街的消失,便是一个历史细节的泯灭。拆古城造新城是忘本的现代化,造假古董跟古城保护更是不沾边。“保护古城镇与建新城盖大楼两者没有任何矛盾,可以通过科学的规划实现二者的融合。”
阮仪三认为,对现有的古城古街进行整改,能改多少就改多少,改不了就撤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