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景区脱A是一场暴雨,原来也许只有一些雨滴开始从云中渗出,现在已经开始有接二连三的雨点落下,一场暴雨看似就要来了。
记者梳理发现,在很多人还在忙于“争A”、“保A”之时,今年已经有11家A级景区主动“脱A”。
4月12日,江苏观音禅寺自愿取消国家AA级旅游景区资质;
7月16日,山东德州动植物园主动申请撤销3A景区的称号;
8月20日,广东惠州市冠和博物馆、清泉古寺主动申请取消3A级旅游景区资格;
9月12日,上海金龟岛渔村、上海菲尼克斯生态园因景区转型发展退出3A级旅游景区质量等级;
9月29日,北京密云鸡鸣山景区自愿申请取消AA级旅游景区资质;
9月30日,山东威海市文登区圣经山景区、威海市乳山金牛谷生态农业观光园3A级旅游景区称号申请取消;
10月25日,江苏苏州重元寺、常熟服装城购物旅游区主动申请退出4A级景区行列。
“脱A潮”并不是从今年开始的,从2014年到现在,各地陆续都出现了景区“退A”情况。
2014年,山东潍坊青州花卉博览园1家景区申请“退A”;
2015年,四川成都中国枇杷博览园、江苏常州亚细亚影视城两家申请“退A”;
2016年,有北京南锣鼓巷、重庆龙门阵景区等申请“退A”;
2017年,广东佛山三水温泉,四川成都温江区花语绿荫景区、双流区西蜀人家景区、邛崃市花楸山景区等申请“退A”;
2018年,广西荣县双溪水库、柳州贝江景区、江苏苏州西园寺、北京市规划展览馆等申请“退A”;
从上面的信息,可以看出,2014年仅有1家景区主动退A,之后整体呈现上升的态势,在2019年急剧增长至11家。另外,从2014年到2018年5年间,有12家景区“脱A”,而在2019年,“脱A”景区数量已经接近前几年的总和。
这一系列数据,似乎都在指向——景区“脱A潮”,来了。
二
现在A级景区的招牌对景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并不是。
因为A级景区特别是4A、5A级景区代表着获得国家认可的精品旅游风景区,一旦申请下来,就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发展旅游,拉动消费,增加税收。同时,也可以扩大地方影响力、知名度,便于进一步招商引资,发展经济,此外,也将成为当地政府的政绩。对于景区来说,级别越高的收费的定价也可以提高。
正因为其带来的溢出效应,历来申请A级景区特别是5A景区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景区需要按照《旅游景区质量等级的划分与评定》国家标准,对“旅游交通建设、游览、旅游安全、环境卫生、邮电服务、旅游购物、综合管理、资源和环境保护”等8个方面进行提升,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资金上的投入动辄上亿,甚至数十亿,数百亿。
所以一些地方政府为了推动A级景区创建,费尽心思给钱、给政策,一些景区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在今年,青岛市人民政府发布《关于推进旅游业新旧动能转换促进高质高效发展的实施意见》其中,对新评定的5A级景区,给予一次性奖励由原先的100万增至1000万元。
在山西运城市发布的奖励办法中,劲旅君看到新被评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的,一次性奖励200万元;新被评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的,一次性奖励100万元;新被评为国家3A级旅游景区的,一次性奖励30万元。
在浙江温州苍南县,提出对3A级的景区村庄的创建成效补助达100万元,同时还提出大力扶持集体经济薄弱村的A级景区村庄建设,同项补助标准集体经济薄弱村予以上浮20%,创建当年还可申请10万元启动资金。
为申请A级资质,景区走“弯路”的也不在少数。例如,安徽黄梅酒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张复汉,深知原桐城(县级市)市委书记王强喜爱黄金,2011年至2013年的逢年过节期间,为获得王强对安徽黄梅酒业公司的关照及该公司兴建的文博园能申报国家4A级旅游景区,找王强帮忙并多次送给他钱物,现金共计1.8万英镑、3万美元,黄金足有1.1公斤。在王强多次向省旅游局推荐黄梅酒业文博园后的2013年10月,黄梅酒业文博园被批准成为国家4A级景区。
在安徽省旅游局原局长胡学凡一案中,办案机关查明,胡学凡为多家景区评选4A或5A提供帮助,受贿、索贿数百万元,其中不乏全国知名景区,如安徽绩溪龙川风景区评选5A级景区等。
三
为了申请A级景区资质,景区和地方政府都投入了巨大精力,为何现在却要轻易放弃?
记者梳理之后发现,目前“脱A”的景区可以归为以下三类:
一是已经不符合A级景区要求。景区建设后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导致景区被毁,无法维持正常运营,在监管力度加大的情况下,开始主动退出。
成都中国枇杷博览园因为道路规划问题,景区内大部分地方被占,从土地面积上已经达不到3A级景区的标准,主动申请摘牌。
广西柳州市贝江景区由于落久水利枢纽工程的实施,水位抬高被逐渐淹没,旅游功能弱化,对景区的正常运营造成较大的影响,出于安全监管角度考虑,景区和融水县主动请示进行国家4A级景区摘牌。
广西荣县为了保障居民用水安全,最大限度恢复和保护库区自然生态体系,申请撤销双溪水库2A级旅游景区资格。
这三个景区都因为一些政策等因素,导致景区整体形态受到了较大破坏,即使不主动申请,在下一轮的复核中,还是会被上级部门淘汰。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先行申请。
二是景区主动转型发展的需要。一些景区在发展的过程中,游客群体逐渐会固定下来,但原有的设定或会逐渐落后或限制过多,已经跟不上现实需求。
白塘生态植物园当时申请退出A级景区主要是考虑到其服务对象由游客变成了周边市民后,日常管理方式有所调整,其所需资源及配套设施等方面的要求与等级景区的标准有所错位。
山东潍坊青州花卉博览园“退A”是因为前一年年底开始规模拓展和升级改造,准备以后作为当地中国书画城建设项目的配套设施重新面世,但由于景区每年需要提交这一年度的经营计划,所以景区申请“退A”。
苏州西园寺也是随着寺院发展和功能调整,所以主动退出国家4A级景区行列。对很多景区来说,人气爆棚,正是所期盼的效果,也预示着收益滚滚而来,但对于寺庙而言,这种火爆却不是想要的,一方面,寺庙作为许愿祈福之所,带着明显的公益性和普惠性,过度张扬和追求名利与自身的定位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寺庙讲究清净,过度喧闹不符合寺庙应有的氛围,再者,人气爆棚也给寺庙的管理和发展带来一些影响,比如,给环境带来的压力,对基础设施造成的损害等等。
上海金龟岛渔村、上海菲尼克斯生态园等均是因为转型发展退出。
三是A级景区资质已经成为景区的负担。景区为了维护A级景区形象,需要每年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管理和建设。而且,随着近年来政府对A级景区监管力度加大,要求更加细致和严格,景区整体压力较大。
德州动植物园于春季免费开放期间,客流量暴增,长时间的极限运营致使园区内各项服务设施损坏严重,同时资金紧张,难以做好园区3A景区形象的正常维护,迫于现状,向主管部门主动申请撤销德州动植物园3A景区的称号。
北京密云区鸡鸣山景区因景区自身原因,没有能力增设更多有效力量投入到2A级旅游景区的管理建设中去,自愿申请取消2A级旅游景区资质。
佛山三水温泉景区相关负责人表示,前期为了申请4A景区,投入了大量人力和财力,这次主动提出取消4A是为了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景区的质量管理和景区服务上,希望通过修炼内功吸引更多游客。
四
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整个行业已经出现了大变化,投入减少,监管趋严,这都导致原来定位不明、经营不善的景区,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再加上,目前消费者的口味已经发生改变,只会关注景区好玩与否,而不会因为景区是否为A景区前去游玩。
在这些景区,A级景区“招牌”并没有给这些景区带来特别明显的优势,但严格的评审程序也让景区付出巨大的时间和经济成本,成为景区发展的阻碍。
整体来看,景区摆脱评A级的束缚,可以更加明确自己的定位,谋得长远发展,同时也为游客提供了丰富多彩的旅游文化,既是景区之福,也是游客之福。
对于一些没有享受到“招牌”带来的实惠和便利,反而因此受限的景区,未来“退A”行列将会是大势所趋。
景区“退A”不是景区退市,景区价格没有变,利益没有伤筋动骨,有什么关系呢?很多景区甚至还会庆幸,再也不用忙于整理各种材料,争得一个虚名,落个实惠更好。
从同纬度来看,近年来,酒店对降低星级也并不看重,甚至要求退出星级者也不乏其人,既然酒店可以要求退“星”,凭啥景区不可以主动“脱A”?
A级旅游景区只是个标准,是衡量景区的一把尺子,并不是景区唯一的追求目标。很多游客在游览过程中,并不会在意景区到底是否为A级景区,而交通、设施、卫生、服务等A级景区考核中的所看重的要素,反而是游客眼中景区的附属品。归根到底,景区的竞争力还是在内容制造,即是否能为游客提供与众不同的游玩体验,而非这些名头。
实际上,在统一的评定标准下,大多就失去了个性。而一些景区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评A级,即使勉强评上A级后,也因为缺乏特色和竞争力、品牌知名度弱等硬伤,并不能受到大家的认可,反而让人质疑了A级的权威性,这无疑也给整个的评级体系“抹黑”。
所以,也有业内人士提出,中小企业应该主动“脱A”。不同景区定位不同,明明多元化的景区却只有一种价值取向,奔着一条道路而去,显然是一个问题。未来大部分旅游景区为了迎合市场,必然将会引起旅游资源和方式的重构,虽然为了满足评A而加强服务和硬件设施等标准很重要,但这不是市场竞争的核心,关注旅游性价比,从标准转向市场,把部分景区当成企业来干,在市场竞争中即注重当前利润,也注重未来发展,保持个性化和盈利化才应该是未来景区的主要发展方向。
至于景区到底该追A还是“脱A”,劲旅君想说:要因景区而异,追“A”别盲目,“脱A”也要细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