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五一小长假了,最近三土城市笔记的读友群(目前群友已突破扫码入群的人数上限,还想加入的可以先添加三土的个人微信tgnf1987,我单独拉入群)里,不少群友都在讨论五一去哪里玩。因为不少是长三角的,所以很多提到去乌镇、西塘等古镇走走逛逛,体会一下慢生活。
所以今天这一篇,三土就来和大家聊聊乌镇、西塘这对江南古镇“双子星”的前世今生与彼此异同。
(一)
话说大明宣德四年(1429)三月,大理寺卿胡概巡视江南后,以地广赋繁奏请划增县。翌年三月二十八日,敕分嘉兴县东北境之迁善、永安、奉贤三个乡和胥山、思贤、麟瑞三乡之部分置嘉善县。
可问题就来了,县城安在哪?
当时参与竞争的地方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魏塘镇,一个是西塘镇。由于两地各方面的数据指标不分伯仲,所以最后决定称土决胜负。哪里的土重,哪里就更适合筑城,就选哪里做县城。结果据说是魏塘人耍了手段,掺了水,使得其土称出来的分量重于西塘,夺得了县城的归属权。
这可能只是个民间传说,但从中也可以看出,西塘的经济实力其实与县城不相上下。
事实上,直到今天,西塘仍是嘉善的经济强镇。而其经济之强,可不是强在什么旅游,而是首先强在工业。比如西塘下面的大舜集镇,就是中国有名的纽扣之乡,又比如大名鼎鼎的富士康、富通、中粮,都在西塘投资有项目,就连嘉兴综合保税区B区这种稀缺资源,市里也给了西塘,而没有留在市本级。
至于说西塘的古镇旅游,那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上世纪90年代末,隔壁周庄、同里的古镇旅游已经搞得风生水起。当时,嘉善县文化局一位干部应邀去了一趟周庄、同里,回来后便找到当时西塘的主官,建议西塘进行搞古镇开发。结果却被怼了回来,对方说:“搞什么旅游啊,你给我去拉两家乡镇企业来才是正事。”
由此可见,西塘的古镇旅游起初压根就没进入当地政府的法眼。之所以后来西塘古镇的品牌能够打响,完全是拜上海的白领驴友所赐。2000年之后,随着私家车的普及,自驾游开始在上海时髦的白领中间兴起。相比周庄、同里、乌镇等后来的竞品,西塘离上海最近,从虹桥到西塘,走高速也就三四十分钟的路程,所以最早进入这些小资白领的法眼。
后来西塘有句十分有名的广告语,叫做“西塘,生活着的千年古镇”,其实就来自于当时的这波上海驴友。因为那时候,周庄、同里已经开发已久,而乌镇的原住民也被迁走的差不多了,所谓古镇,看上去更像是个人造的景点,缺少烟火味。而西塘因为政府没有刻意去保护性开发,所以古镇反倒保留了许多原汁原味的元素,比如大量的原住民,又比如清晨傍晚的烟火气息,这些都大受驴友们的欢迎。
不少驴友回去后纷纷在论坛、博客里写游记,推荐西塘,有些驴友甚至就此住下来,并投资开设了西塘最早的一批特色民宿。可以说,西塘能有今日,一是靠当年那批驴友,二是拜当地政府“有眼无珠”所赐。
如果当年,当地政府也像周庄、同里那样有意识地去开发,西塘估计也早就不是“生活着的千年古镇”了。好在当地政府慢了一拍,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意识到西塘的古镇价值,西塘的原住民已经通过出租房屋、自营买卖、带人进景区等方式,赚得盆满钵满,成为西塘的既得利益群体。
这时候,地方政府再想像乌镇那样通过很便宜的价格,将原住民全部搬迁出古镇,进而将古镇圈起来,进行景区化开发已经做不到了。这既是西塘之幸、西塘人民之幸,但也为后来西塘发展遇到的瓶颈面下了伏笔。
(二)
与此同时,比西塘略早开发的乌镇,则走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打一开始,乌镇就目标明确,认准了要往古镇旅游开发的方向发力。造成这种差异的根本原因,则是两地天上地下的经济基础。
与西塘历来是“嘉善二哥”(直到近年才让位给姚庄,退居老三)不同,上世纪90年代末的乌镇,经济十分落后,不仅经济总量在桐乡各乡镇里排名倒数,而且严重缺乏周边乡镇如濮院(毛衫)、洲泉(化工)等支柱产业,除了一个破败不堪的茅盾故居,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也正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乌镇才被迫走上了古镇开发的道路,但没想到“因祸得福”。
一来,因为落后,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所以乌镇对于古镇开发的态度是认真的,目标是坚定的。同时,这些年乌镇的开发团队始终没有变过,所以相关的规划是连贯的,眼光是长远的;二来,因为开发的早,房价还没有起来,所以搬迁原住民的成本不高,从而为后来景区的统一规划、统一管理打下了基础。
当然,站在原住民的角度来说,他们的获利显然比不上自有产权的西塘人,所以民间对乌镇官方也颇多怨言。这一点也可以理解,经济博弈本来就是一个常态,总体上我还是倾向于站在保护民众利益一边,但因为这篇谈的是乌镇、西塘的发展比较,所以这个问题暂时搁到一边,不展开深入。
应该说,在开发的早期阶段,乌镇的吸引力是不如西塘的。三土好多做媒体的外地朋友都说过,早年的乌镇就像是一个人造的假景区,不如西塘那么有烟火气息,有味道。
但乌镇的过人之处在于,它是用心在开发在营造这个景区的,所以我们看到,从最初的茅盾文学奖落户乌镇,到后来的木心回乌镇定居,再到乌镇戏剧节的打造、互联网大会的举办……每隔几年,都会有新的文化元素和事件亮点植入乌镇。而景区范围也从东栅扩展到西栅,现在又搞出个乌村,不仅面积在变大,而且可以说是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
反观西塘,这些年几乎是在原地踏步,除了每年请方文山来弄一场汉服文化节,自娱自乐外,西塘在创新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甚至,由于景区的无序发展,整体的品质是在不断下降的。即便是汉服文化节,对于提升西塘吸引力,增加客流量及景区收入,作用也远远不如乌镇戏剧节。
这是因为:一、西塘景区内的物业多为原住民所私有,而不掌握在西塘旅游公司手上,所以景区方面无法对其进行统一规划、合理布局。
二、尽管西塘景区的房租与物价一年一个价,高到吓死人。以酒吧的酒水为例,一瓶雪花啤酒能卖到70元,都快赶上上海滩最高档次的酒吧了。但所有这些收益,都进了房东的腰包,旅游公司啥都捞不到。对于西塘旅游公司来说,只有门票才是其最主要也最稳定的收入。但同时,环卫、安保包括收门票的、划船的,这些人员的开支又都要景区负担。所以说实话,西塘景区也真没多少钱可用于投入景区改造提升的。
三、去过西塘的朋友可能会发现,西塘景区的南北两面,被西塘镇区那些不老不新,建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破房子给包围着,而西面又被一条兼具县道与省道功能的平黎公路(又称善江公路)与外界隔开。所以很难像乌镇那样,把现有的景区一点点的摊大(当然,西塘的东面还有一个口子,而西塘也正在抓住这个口子大做文章),并通过景区的扩大,获得更多的空间,植入更多的商业文化元素,进而吸引更多的游客,收取更多的门票。
事实上,如今的西塘,已经没有什么淡旺季之分,而大量游客的涌入,虽然会让景区的门票收入有所提升,但为此需要额外支出的安保、环卫等费用,也会大幅增长,折算起来并不划算。正因为如此,每到节假日,我们总会在西塘景区外面看到一个在别的地方不可能看到的一幕,那就是景区会主动贴出告示,预警“景区人满为患,请游客去别的地方游玩”。
这就是西塘与乌镇的现状,相比早年间的“西塘有味、乌镇太假”,如今两者的地位已经彻底扭转了过来。那么未来,这对江南古镇的“双子星”又会何去何从?
(三)
前面我曾提到过,乌镇的文旅产业是在没有其他工业基础、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逼出来的,但现在,跟随互联网大会脚步而来的,是越来越多互联网科创企业的落户。特别是2017年12月,第四届互联网大会才闭幕,桐乡市就公布了历时8个月设计的《乌镇大道科创集聚区战略规划》。
按照《规划》,乌镇大道科创集聚区将以乌镇大道沿线两侧各1公里范围作为规划控制区,形成“一轴、两核、四区”的空间布局。
“一轴”,即以乌镇大道为主轴,协调沿线的建筑景观风貌,同时以“互联网+”为途径,加强南北向主要平台载体及要素联系,促进形成集创新科研、生产应用、生活休闲于一体的产业大道。
“两核”,即以乌镇和高桥为核心,彰显智慧与活力,发挥各自在乌镇大道沿线的龙头作用,形成互联网小镇暨江南水乡古镇与现代化新城区遥相呼应的格局。
“四区”,即由北至南依次划分为互联网产业区、时尚特色产业区、宜居智慧新城区、先进制造产业区四大功能区,围绕互联网产业、时尚产业、高端装备制造、新材料、汽车关键零部件制造等优势产业,引进各类高端业态。
并且,《规划》还给出了具体的时间表和任务书。即到2021年,乌镇大道沿线镇街道集聚互联网创新创业人才8万人以上,地区生产总值突破800亿元,占桐乡市地区生产总值的80%以上,五年完成固定资产投资2000亿元,区域内R&D经费支出占GDP比重超过3%,高新技术企业产值、服务业增加值、旅游产业增加值均占全市80%以上。
翻译成人话就是:以后乌镇不再只是个古镇了,也不再只靠旅游业这一条经济支柱了,俺们要走更加高大上的互联网产业之路。
难怪在此之前的8月份,桐乡市对部分行政区划进行了调整,原龙翔街道及濮院镇所辖的西浜村被划归乌镇管辖,乌镇面积也由此扩大了一倍以上。对于乌镇来说,这些当然都是巨大的利好,它让乌镇在桐乡的经济地位大大提升,比肩甚至超越崇福、濮院、洲泉等传统强镇。
看来,观察家们是时候得调整一下心目中对乌镇的形象定位了。
与乌镇“旅”而优则“产”相反,西塘则属于先“产”而后“旅”。只是如前面三土提到过的,西塘的南北西三面,要么被公路隔断,要么被老镇区包围。好在东面还留下一个口子,并通过一条十里港与一片名叫祥符荡的水域相连。目前,沿着十里港并围绕祥符荡,包括宋城、恒天在内的数个文旅巨头已相继落户,有的已经开建。另外据我所知,还有一两个在业内同样名声显赫的大鳄也将落子祥符荡区域。
所以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乌镇与西塘的未来,那么就是:以文旅起家的乌镇,未来文旅产业的占比可能会下降;而本为工业强镇,一不小心上了文旅这条船的西塘,文旅度假或将迎来爆发期。是不是很吊诡,算不算又一次的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