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系企业家”陈东升(左)田源(中)毛振华(右)
最新公布的国家级旅游度假区公告名单中，黑龙江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未能入选。这难免让人联想到10天之前，在亚布力上演的那场雪地陈情。
1月2日上午，一段在黑龙江亚布力旅游度假区拍摄，中诚信集团董事长、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所长毛振华发声，“控诉”黑龙江省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的视频，在网络广为流传。在这段被称为“雪地陈情”的视频中，毛振华指责亚布力管委会，非法侵占其23万平方米土地用于招商。
此后的1月4日，黑龙江省委省政府环境整治办公室、省政府企业投诉中心会同有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亚布力阳光度假村毛振华视频反映问题进行了实地调查，并提出处理意见。调查组认定，亚布力管委会占用了阳光度假村12.6万平方米的土地。对此，调查组的处理意见是，由黑龙江省国土资源厅公开选择第三方土地评估机构，对已占用的土地进行价格评定并依法处置。
毛振华随后通过媒体发声，称对今后亚布力阳光度假村的经营很有信心，对投资黑龙江很有信心。
但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了解到，早在2017年4月份，毛振华控股的公司就已经将包括阳光度假村在内的多家子公司资产，悉数转让给了债权方。
阳光度假村背后的运营主体黑龙江亚布力阳光度假村有限公司，目前隶属于加拿大上市公司Mountain China Resorts (Holding) Limited(下称MCR)。目前，这轮债务重组已经获得多伦多证券交易所的最终批准，MCR公司称，正在采取步骤完成债务偿付协议项下拟进行的交易。
有分析认为，毛振华的雪地陈情，将推动阳光度假村资产被占问题的解决，继而可以确保债务重组的顺利推进。
一位接近MCR公司的知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虽然被占地块只占到整个土地资产的二十分之一，但都在非常好的地方，“有很大的价值”。MCR方面一直在积极推动与北京三仁之间的债务重组，希望将这块土地以正常的权属交给北京三仁。
“(毛振华)现在还有38%左右的股份，另外还有一些可转债，如果算上还要多一些。”一位接近MCR的知情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董系企业家”接棒阳光度假村
在此次雪地陈情之前，毛振华一个更为外界熟知的身份，是“92派”企业家。
他们是受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讲话影响，成长起来的一代企业家。其中，毛振华、陈东升、田源、冯仑等人都在当时从体制内下海的。
公开资料显示，亚布力阳光度假村前身为中国首家滑雪度假村——风车山庄，是由中国国际期货有限公司在1994年投资兴建，两位创始人分别为卢建和田源。
毛振华介入亚布力阳光度假村，正是因为他和这两位创始人的渊源。
武汉大学校友会记录显示，卢建与田源均为1954年生人，二人均为武汉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卢建毕业于1991年，田源的毕业时间是1992年，二人均师从于董辅礽教授。
生于1964年的毛振华则是二人的师弟，1979年-1983年毛振华就读武汉大学经济系，1996年毛振华获得武汉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与卢建、田源一样，毛振华也是董辅礽教授的学生，三人为师兄弟关系。董辅礽教授90多名博士研究生还有一个共同的称号便是“董系企业家”。
“亚布力滑雪场是中国第一个商业滑雪场，改变了中国只有专业运动员滑雪的历史，开创了中国滑雪产业，这是我的同门师兄田源、卢建对中国的贡献。”毛振华在其实名微博中曾这样表示。
作为风车山庄的创始人之一的卢建，在国际期货淘到第一桶金之后，主张利用第三届亚洲冬季运动会即将在黑龙江举办的商机和土地及税收优惠政策，大举投资开发亚布力的旅游滑雪资源。
1996年1月，风车山庄成为中国第一次主办亚洲冬季运动会的运动员村。当时，卢建是中国国际期货公司的董事兼集团总裁。但收益并未达到预期。
“从1996年亚冬会举办、我们开业算起及后来的几年，在亚布力滑雪度假区项目上的总投资高达3亿元，而每年的营收额平均也就区区1500万元。”卢建称，由于期货公司资金吃紧并且合作伙伴反对，他在2000年辞去公司职务,并带领亚布力风车山庄的原经管团队在北京密云县南山重新选址，发展。
最先接盘的是赌王家族。
“2007年，亚布力风车山庄由澳门博彩集团收购并重组后更名为亚布力新濠阳光滑雪度假村，继续大举投资。”卢建2011年在一篇名《中国滑雪产业的历程及市场细分》文章中写到。
除了收购亚布力阳光度假村，新濠国际还完成了对长春莲花山滑雪场、磐石莲花山滑雪场、北大湖滑雪场和北京顺义莲花山四大滑雪场的并购，并于2008年将新濠中国度假村在加拿大多伦多运作上市，Mountain China Resorts (Holding) Limited(下称MCR)。
但亚布力新濠滑雪度假村同样未能翻身，因为它正好赶上了2008年下半年全球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
MCR的财报显示，公司2008年亏损1.36亿加元(按当前汇率，1加元约合5.19元人民币)，2009年亏损有所减少，但也有6680万加元之巨。
毛振华接手8年亏了7亿多
“因客人稀少而惨淡经营并巨亏两年之后，澳门博彩集团终于支撑不住，于2010年春季将亚布力三锅盔地区这个长期烧钱的‘老虎灶’项目的控股权低价转让给了国内的中诚信。”卢建表示。
中诚信便是毛振华创立的国内最早成立的全国性信用评级机构。
公开资料显示，2010年4月，MCR向Wisecord Holdings Limited(香港智皇集团有限公司)增发1亿股，每股价格0.15加元，融资1500万加元(折合人民币1亿元)。香港智皇为毛振华实际控制，智皇公司成为MCR控股股东，持有49.5%的股权，原股东新濠国际持有股权由49.3%降至28.7%。
虽然毛振华当时仅以1亿元人民币的价格就拿下半数股份，但从MCR公开披露的财务数据来看，该公司仍常年亏损并且债务负担沉重。
“截至2016年12月31日，本公司自度假村业务的收入为1476万加元，亏损1139万加元。”MCR在2017年4月发布的新闻稿披露，2015年公司实现收入1360万加元，亏损高达2335万加元。
“公司有累计亏损、营运资金不足并且拖欠银行贷款，公司持续经营能力存疑。”MCR在这份新闻稿中写道。
澎湃新闻记者查询MCR年报发现，自毛振华接手后，这家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2010年至2014年间，MCR分别亏损2129万加元、2313万加元、1785万加元、4407万加元。也就是说，自2010年毛振华接手近8年时间，MCR合计亏损1.39亿加元，约合7.29亿元人民币。
为偿还3亿债务，去年决定将阳光度假村等资产转手债权人
巨亏之下，MCR开始债台高筑。
MCR在2017年披露的数据显示，在2012年至2016年MCR从建设银行获得4825万加元(2.5亿人民币)的银行贷款。但截至2011年12月31日，公司第一笔本金偿还386万加元后，未能继续偿还本金和利息2.3亿元人民币。
由于接连发生亏损，MCR在建设银行的这笔贷款多次逾期未能偿还。这部分债权在被建行出售给中国信达之后，又在2015年12月被北京三仁投资有限公司收购。
在2017年4月，MCR已经与三仁投资公司签订了债务重组计划。披露显示，MCR已同意将黑龙江省亚布力雪上亚运村酒店有限公司(下称“雪亚酒店”)、黑龙江亚布罗尼置业有限公司(下称“亚布罗尼置业”)、黑龙江亚布力阳光度假村有限公司(下称“亚布力阳光”)、新濠中国度假村旅游咨询(北京)有限公司，以及亚洲雪投资有限公司的全部资产和债务转让给三仁投资，以用来偿还建设银行贷款2.3亿元的贷款、8384万元的未偿利息和138万元的托管费。
根据这份债务重组方案，MCR最终仅获得亚运村酒店旗下的两家酒店以及土地的使用权，“这两家酒店价值4.75亿元人民币。”
而包括阳光度假村在内的多家子公司将转让给三仁投资。这笔交易完成后，毛振华将不再拥有阳光度假村。
天眼查工商数据显示，北京三仁投资注册资本2990万元，注册成立于2000年12月13日，股东为三名自然人，大股东马勤持股70%，杨延华、张鸿健分别持股20%和10%。该公司两个对外投资项目均在湖北宜昌市，被投资公司分别是宜昌市佰胜投资有限公司和宜昌安顺物业管理有限公司。
“债务重组是一揽子协议，被占用土地处置关键看评估价格”
不过，这场交易至今仍未完成交割。
有分析认为，如果阳光度假村的产权难以厘清，后续债务重组势必难以推进。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土地占用问题。
按黑龙江省联合调查组公布的信息，亚布力管委会方面主要存在的问题之一是，阳光度假村收购的原注册企业于1995年和2007年分两批获得了亚布力区域的土地，未得到全面开发。2014年10月，亚布力管委会在阳光度假村尚未开发的土地上，与阳光度假村以转让、入股、合作开发方式意愿一致，但土地出让价格不一致的情况下进行建设，占用了阳光度假村12.6万平方米的土地(目前这些土地已由阳光度假村抵押给银行)。
对此，调查组的处理意见是，由黑龙江省国土资源厅公开选择第三方土地评估机构，对已占用的土地进行价格评定并依法处置。
“这块地只是债务重组的一部分。”前述接近MCR公司的知情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虽然被占地块只占到整块土地的二十分之一，但土地都在非常好的地方，“有很大的价值”。
这位知情人士称，MCR方面一直在积极推动与北京三仁之间的债务重组，也希望将这块土地以正常的权属交给北京三仁，用来抵偿一些债务。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三仁曾经在2016年以借款纠纷的名义状告雪亚酒店、亚布罗尼置业以及MCR在内的多家公司，不过，北京三仁投资在2017年4月24日提出了撤诉申请。
选择第三方来评估定价，这意味着，亚布力管委将会对占用的土地支付对价。但与此同时，阳光度假村也可能会因此丧失一块具有商业开发价值的地块。那么，这块土地权属的丧失，是否会影响MCR与北京三仁之间的债务重组?
“债务重组是一揽子协议，被占用的情况，MCR方面也跟债权人协商多次，应该不会有实质性的障碍，关键也看最后能否给出一个合理的评估价格。”这位知情人士表示。
